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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、先泛泛说说晴雯:很少有人专门为一个二等丫头做传或做论。我实在是难以抑制对晴雯的敬意而说出一番话来。在初读《红楼梦》时甚至傻想过,若在将来能有晴雯这样的女孩子做女朋友该多好!而事实上,这种“爱情梦”却随着现实和成长在反复变化着,变化反复着;其中原由却难以“说清道明”。这就大约如同男性同胞们,对于自己“初恋情儿”的情感是相象或相当的。男性红迷朋友们,我说得没有错吧!
之所以说她是二等丫头,我之意在于,以《红楼梦》文中表面看来,想将她与袭人、平儿、香菱、秋桐还有鸳鸯等人的“准二奶”身份区别开来。当然,鸳鸯是有些特殊性的,她是“差点儿”变了身份。
曹公很显然也是对晴雯“情有独钟”,他在这个二等丫头身上用的笔墨最多,以他老人家“惜墨如金”的笔法,可见他对晴雯的“用心之至”;红迷朋友们读诵时定然也不例外。但是,大家对她的评价却是有褒有损,也就象刘心武先生在他的“秦学”里说的,晴雯是很“有争议的一个人物”。
总结起来,对晴雯的评论大概有三类:一类是从“美学、人文学”角度的评价,叙说她的美丽、真诚、聪慧和争竞自由的个性。二类是从“社会学”角度谈论。这样就有了分歧:褒之者主要是说她渴望平等、追求尊严、敢做敢当、能干美丽、高洁纯朴、爱憎分明;毁之者认为她不会做人、脾气暴躁、尖酸刻薄、骄傲任性、不识时务。有如此天壤之别的差异,同作为《红楼梦》的读者的红迷们,也都是不难理解的。
那么,我们看到,综上所述,从“个性角度”来评价晴雯,还是很客观的;也能用我前面说的“美丽、真诚、灵巧、刚直”四个特征来涵盖晴雯的个性。若我们再进一步提取其人格特征的精致,我想,应当说晴雯是“有自觉的独立人格、有自觉地向往平等理想意识”的一个女孩子;关于这点评说,红迷朋友们应该也没有异议吧。(似乎记得,电视上看到的北大某文学教授也是此观点)。然而,不论是大师们,还是红迷们,对于晴雯,总是还有两个“悬而未解的问题”,那就是:
其一,晴雯在现实中的“梦想与追求”倒底是什么?或者说她倒底有没有“梦想与追求”?
关于这点,似乎红迷们都没有谈具体,更没有做论证;刘心武先生就这个问题,也只是略证明了“晴雯无大的梦想;只是认为她自己有老太太、宝玉宠着,似乎位子很稳当;没有忧患意识”等等。说得通俗一点,就是当今一个时尚的评价人的话,叫“很嫩”;也就是很纯真。这是没有错的。因为,我们对晴雯的个性特征,大约都有一个共识,即“真诚”。——但是,我总是觉得大家谈得还是有些“不尽人意”吧。
其二,在七十八回最后的那篇感人肺腑、可与“屈子楚辞及骈文风格”相当的诔文,显然不是曹公随便在“挥洒情感和激扬文字”。其中,他倒底想来表达什么思想?或者说,他还有没有可能为我们阐述对有关晴雯形象别的思悟;或是别的什么有关联的感慨呢?我想,这都是红迷朋友们关心的“大问题”。
那么,我也曾说过,我是个《红楼梦》的业余爱好者;同时也是个“秦学”的打心底里的支持者;但却是个没有去研究过学术的人;只是想从刘心武先生对晴雯的评述中继续“延伸深挖”。就以上的这两点斗胆“胡说”来会友,也不是什么罪过吧!
我认为,没有做过学术却最好!也不用去“瞻前顾后”,只就以书本中、现实中的感悟而论;也就象刘心武先生一样来“自圆其说”;更如同通行本序跋里,宁宗一、俞平伯大师劝免大家说的“读诵时结合现实,时时记住不要忘记了文学的航标”。——或许这样,才最有可能使曹公“九泉施笑”为自得。那么,就上面说的这两个问题,使我突发奇想,以“反论”之法却可能凑合开谈;这就如同解析几何中的“反证法”,只要论据有理,想必是不至于会“招骂”或“跑调”太远的吧!
在此篇,我只就第一个关于晴雯的“梦想与追求”开论,采用“反论”法;关于第二个“诔文”的“大问题”将另文献丑。
二、我的“反证法”:论晴雯的“梦想与追求”
我的“反论”法有两个层面。一是提出假说,然后用合乎情理的事实、书中的证例或逻辑性的猜想来否定;二是,从晴雯死前死后的表现行为来“倒述论证”,我觉得这样更能说明问题。我要提前说明的是,其中大家都公认的事实论据,我就不必再罗嗦,一笔带过;只取来顺便插说,也不再去注明出处。
那么,咱们先说,晴雯有没有“梦想与追求”呢?我的回答是:有的;她的“梦想与追求”是什么?我的回答是,和袭人一样:做“宝二姨娘”;而且这个“梦想与追求”目标很坚定!——若以现代观来论,似乎“不算高尚”,很实惠;就此,我却不想去多说什么了;但我要说,做为下等女孩子,追求富贵没有错的;更何况,她对宝玉有着象林黛玉一样的“真正爱情”。以她自己的身份做个“宝二姨娘”,却也是平常心态。
大家都明白,宝玉在晴雯临死前,问她有没有要说的话;晴雯就呜咽着道出一段话:“有什么可说。不过是捱一刻是一刻,挨一日算一日。我已知横竖不过三五日的光景就好回去了。只是一件,我死也不甘心的:我虽生的比别人略好些,并没有私情密意勾引你怎样,如何一口死咬定了我是个狐狸精!我太不服。今日既已担了虚名,而且临死,不是我说一句后悔的话,早知如此,我当日也另有个道理。不料痴心傻意,只说大家横竖是在一处。不想平空里生出这一节话来,我是有冤 一、先泛泛说说晴雯:
很少有人专门为一个二等丫头做传或做论。我实在是难以抑制对晴雯的敬意而说出一番话来。在初读《红楼梦》时甚至傻想过,若在将来能有晴雯这样的女孩子做女朋友该多好!而事实上,这种“爱情梦”却随着现实和成长在反复变化着,变化反复着;其中原由却难以“说清道明”。这就大约如同男性同胞们,对于自己“初恋情儿”的情感是相象或相当的。男性红迷朋友们,我说得没有错吧!
在《红楼梦》中的二等以下丫头中,晴雯就其个性特征来讲,应当是最优秀的一位。她口无摭拦,心不藏奸,嫉恶如仇,言不避忌;又兼心灵手巧,情感纯朴挚真高洁。我觉得,就其个性最突出的总结说来,当是“美丽、真诚、灵巧、刚直”。理性的总结,却是“自觉”!
之所以说她是二等丫头,我之意在于,以《红楼梦》文中表面看来,想将她与袭人、平儿、香菱、秋桐还有鸳鸯等人的“准二奶”身份区别开来。当然,鸳鸯是有些特殊性的,她是“差点儿”变了身份。
曹公很显然也是对晴雯“情有独钟”,他在这个二等丫头身上用的笔墨最多,以他老人家“惜墨如金”的笔法,可见他对晴雯的“用心之至”;红迷朋友们读诵时定然也不例外。但是,大家对她的评价却是有褒有损,也就象刘心武先生在他的“秦学”里说的,晴雯是很“有争议的一个人物”。
总结起来,对晴雯的评论大概有三类:一类是从“美学、人文学”角度的评价,叙说她的美丽、真诚、聪慧和争竞自由的个性。二类是从“社会学”角度谈论。这样就有了分歧:褒之者主要是说她渴望平等、追求尊严、敢做敢当、能干美丽、高洁纯朴、爱憎分明;毁之者认为她不会做人、脾气暴躁、尖酸刻薄、骄傲任性、不识时务。有如此天壤之别的差异,同作为《红楼梦》的读者的红迷们,也都是不难理解的。
第三类,就是从“个性角度”来评价,兼顾一、二类;刘心武先生的“秦学”当属此类。他同时把读者有差异的评价都做了客观的分析,主要就“晴雯的反抗精神”而引发的争议,他从晴雯的家庭社会背景、个人文化素养、社会地位的变迁及“梦想与追求”等方面都做了中肯的解述。其中,他特别说明了,七十八回最后,“宝二呆子”为晴雯之死做的那篇“诔文”还是“红学中的一大课题”。他只是提了一下,再无下文。
那么,我们看到,综上所述,从“个性角度”来评价晴雯,还是很客观的;也能用我前面说的“美丽、真诚、灵巧、刚直”四个特征来涵盖晴雯的个性。若我们再进一步提取其人格特征的精致,我想,应当说晴雯是“有自觉的独立人格、有自觉地向往平等理想意识”的一个女孩子;关于这点评说,红迷朋友们应该也没有异议吧。(似乎记得,电视上看到的北大某文学教授也是此观点)。然而,不论是大师们,还是红迷们,对于晴雯,总是还有两个“悬而未解的问题”,那就是:
其一,晴雯在现实中的“梦想与追求”倒底是什么?或者说她倒底有没有“梦想与追求”?
关于这点,似乎红迷们都没有谈具体,更没有做论证;刘心武先生就这个问题,也只是略证明了“晴雯无大的梦想;只是认为她自己有老太太、宝玉宠着,似乎位子很稳当;没有忧患意识”等等。说得通俗一点,就是当今一个时尚的评价人的话,叫“很嫩”;也就是很纯真。这是没有错的。因为,我们对晴雯的个性特征,大约都有一个共识,即“真诚”。——但是,我总是觉得大家谈得还是有些“不尽人意”吧。
其二,在七十八回最后的那篇感人肺腑、可与“屈子楚辞及骈文风格”相当的诔文,显然不是曹公随便在“挥洒情感和激扬文字”。其中,他倒底想来表达什么思想?或者说,他还有没有可能为我们阐述对有关晴雯形象别的思悟;或是别的什么有关联的感慨呢?我想,这都是红迷朋友们关心的“大问题”。
那么,我也曾说过,我是个《红楼梦》的业余爱好者;同时也是个“秦学”的打心底里的支持者;但却是个没有去研究过学术的人;只是想从刘心武先生对晴雯的评述中继续“延伸深挖”。就以上的这两点斗胆“胡说”来会友,也不是什么罪过吧!
我认为,没有做过学术却最好!也不用去“瞻前顾后”,只就以书本中、现实中的感悟而论;也就象刘心武先生一样来“自圆其说”;更如同通行本序跋里,宁宗一、俞平伯大师劝免大家说的“读诵时结合现实,时时记住不要忘记了文学的航标”。——或许这样,才最有可能使曹公“九泉施笑”为自得。那么,就上面说的这两个问题,使我突发奇想,以“反论”之法却可能凑合开谈;这就如同解析几何中的“反证法”,只要论据有理,想必是不至于会“招骂”或“跑调”太远的吧!
在此篇,我只就第一个关于晴雯的“梦想与追求”开论,采用“反论”法;关于第二个“诔文”的“大问题”将另文献丑。
二、我的“反证法”:论晴雯的“梦想与追求”
我的“反论”法有两个层面。一是提出假说,然后用合乎情理的事实、书中的证例或逻辑性的猜想来否定;二是,从晴雯死前死后的表现行为来“倒述论证”,我觉得这样更能说明问题。我要提前说明的是,其中大家都公认的事实论据,我就不必再罗嗦,一笔带过;只取来顺便插说,也不再去注明出处。
那么,咱们先说,晴雯有没有“梦想与追求”呢?我的回答是:有的;她的“梦想与追求”是什么?我的回答是,和袭人一样:做“宝二姨娘”;而且这个“梦想与追求”目标很坚定!——若以现代观来论,似乎“不算高尚”,很实惠;就此,我却不想去多说什么了;但我要说,做为下等女孩子,追求富贵没有错的;更何况,她对宝玉有着象林黛玉一样的“真正爱情”。以她自己的身份做个“宝二姨娘”,却也是平常心态。
大家都明白,宝玉在晴雯临死前,问她有没有要说的话;晴雯就呜咽着道出一段话:“有什么可说。不过是捱一刻是一刻,挨一日算一日。我已知横竖不过三五日的光景就好回去了。只是一件,我死也不甘心的:我虽生的比别人略好些,并没有私情密意勾引你怎样,如何一口死咬定了我是个狐狸精!我太不服。今日既已担了虚名,而且临死,不是我说一句后悔的话,早知如此,我当日也另有个道理。不料痴心傻意,只说大家横竖是在一处。不想平空里生出这一节话来,我是有冤无处诉啊”。
——临死前这段话里,除了前四句外,中间的“只是一件,我死也不甘心的:我虽生的比别人略好些,并没有私情密意勾引你怎样,如何一口死咬定了我是个狐狸精!我太不服。”——这个很好理解,大家都明白,宝玉虽和众女儿们从小就爱“吃胭脂”胡淘气,除了袭人以外,与其他人似乎都是清白的;所以,在临死时,只有两个“当事人”在场,晴雯与宝玉的清白关系,是不容置疑的。
此说论据还很多,比如晴雯嫂子灯姑娘下来做的那些烂事。这点,绝不是曹公心血来潮在“胡掐风流”,是很重要的;后面还有用。暂略。
有人可能要说了,这些只能说明晴雯个性纯朴,情感高洁,不“以色事权贵”罢。有理!但这点,却不能说明,晴雯对宝玉“肯定没有真正的爱情”。——所以,只能说明,晴雯“对爱情的理解”,不仅仅是那些“皮肤滥淫”!这就是说了,晴雯的爱情观里,是不是还有着更高的“精神因素”呢?我的回答是肯定的。
要说明这个问题,我们先来想想,与宝玉有“皮肉之嫌”的女孩子,除袭人以外,还有没有其他人呢?大家有可能忽视了一个情节,在“撕扇”那一节戏中,晴雯的一些顺便乱说的话;大概就是说了“宝玉在一次洗澡时,与丫头碧痕一洗就是两三个时辰,最后弄得满屋子和满床都是水……”。——我举这段话,并非要证明宝玉的“艳史”;而是想证明,一是晴雯很细心、她很在意这些;二是也能证明,从以往晴雯与宝玉的交往来看,她的“性爱心理”很正常、很崇高。这点能证实吗?
我们来看,临死前这段话里,下来的“今日既已担了虚名,而且临死,不是我说一句后悔的话,早知如此,我当日也另有个道理”。——我认为,这更能说明她在心中“深深地爱着宝玉”;只是她自觉地把“单纯的皮肤滥淫”之事,视为是对“真正爱情的玷污”;而并不是说她就是“无性爱的爱情主义者”或“性冷淡者”。——这点,还能从书中,晴雯下来的表现看到,她要宝玉与她交换“信物和指甲”都是能证实的;还有,她嫂子灯姑娘在调戏宝玉后,“笑骂”宝玉的那些“明损暗褒”的话里也能证实。
这里顺便插一说,87版电视剧中,好象有晴雯在她嫂子调戏宝玉时,骂了她嫂子说“不要脸!”的话;可见,当时好多红学家也是赞成此说的。(然而,两个通行本中都是没有这些话的)。因此,从上述来看,我认为,晴雯的“爱情观”是纯朴、挚真而高洁的。(但这些,还似乎是不能证明,她就是要一心做“宝二姨娘”。让我们来继续谈吧)
这样;我们再去看她临死前说的那个“另有个道理”,那应当就是说,她在最后一刻,竭尽生命之力,在对宝玉和天下所有的青春男女呐喊:真正的爱情,应是“情爱和性爱”两朵美妙火花的同时迸发!——这,我以为,也应是曹大师的“爱情观”。也就自然地叫我们理解了他这个“惜墨如金”的人,为何在这个二等丫头身上如此地钟爱!
这样的话,我们再去观照“撕扇”和“补裘”两段戏,是何等精彩壮丽!真不愧是一曲讴歌自由平等、弹奏纯朴挚真爱情的交响乐!尽管,过去了二百余年,无论当今和未来,也是丝毫不影响其诗意的高洁浪漫和青春的婉约绚丽!
那么,晴雯她有没有“梦想与追求”呢?!在那样的社会,她的“梦想与追求”算不算是可贵呢?!我想,那两段“撕扇”和“补裘”的戏,几乎要成了“纯美爱情的千古绝唱”了!——这点,想必一直以来已被读者认可,也就再不用我来找更多的例证了吧。
我们还知道,晴雯,她原本只是贾府一个奴才头子赖大老婆赖妈妈从人市上买来的奴才,她没有亲人;只有个不知根底的“相当于屠夫的表哥”。我认为,晴雯是明白“粗浅的社会关系学”的,而且她很善良;因为,她把这个“八杆子打不着”的人,还是想方设法“安排”到贾府当差。这点刘心武先生有同感。
只因偶然的机会,也因自己那灵巧聪慧的天资,晴雯被贾府“最高当局”史老太太收纳并赐与爱孙。从书中看,从前到后,没见过她有何种文化活动;她不识字,肯定没有很好的文化素养;但她有着和青春一起燃烧着的生命,加上她本不凡俗的天资,这样,在大观园中,由那种精神支配着的“美丽、真诚、灵巧、刚直”也肯定会叫她招来“怨恨和诽谤”,这奇怪吗?——曹公在她的判词中,已经说得明明白白了!
——以上这些,我想红迷朋友们大都不会与我的观点相左。可是下来的,就难说了。
三、晴雯的“反抗精神”与“宝黛的木石因缘”:
从上述来看,就是说,晴雯下来的问题,就是她的“梦想与追求”与严酷的现实之间,定然是有冲突了。——即那个她倒底是不是要一定去做“宝二姨娘”。因此,我们似乎还都想去弄明白:她一个弱女孩子,首先能明白这些“充满争斗与算计”的大观园中的现实吗?——如果,谈清了这点,那么,她倒底“有没有反抗精神”、她的“反抗精神”是何种成度?就是很好说明的问题了。最终也能说明,她倒底是不是要一定去做“宝二姨娘”!
因而,我感到可惜的是,不论从开始在前面说的,红迷们、大师们的三类观点中,对她的评价,就这点,都没有去承认、或没有完全承认。——究竟是我们所普遍认为的这样吗?我以为,若以这样普遍的观点,去评价曹大师这个“不吝笔墨的晴雯”,真是悲剧中更大的悲剧!也枉费了曹大师那么多精彩的笔墨!
因为,我们从她的临死前这段话里,找不到晴雯对现实的任何报怨!我认为,这段临终的“真言”,就是最好的证明!——晴雯是不报怨现实的。
我们再来看那段话里,下面的话:“不料痴心傻意,只说大家横竖是在一处。不想平空里生出这一节话来,我是有冤无处诉啊”。听,这个女孩子多么伤心呵!
有人可能要说了,这是晴雯在临死前说了“实心的实话”,承认了她自已很傻,悔悟了。表面看来,这似乎也是“合情合理”。其实,我却认为是大错特错!
那么,我们就从晴雯临死前的这段话里,最前面的4句中谈来找找这样的线索吧!——她在宝玉询问她之后说:“有什么可说。不过是捱一刻是一刻,挨一日算一日。我已知横竖不过三五日的光景就好回去了”。“横竖”二字是方言,是要说明的是事物的“必然性”;这样,也就是说晴雯虽还没有死,但她明白自己非死不可了!
我一直有个观点,从历史上、现实中来看,刚直且真正聪慧、真正明白的人,在临死前或失败之后,是没有任何报怨的,更不会去耽心身外之物,只可能有对身外“至人至物”的叮嘱;但这样的人,却都能很明白、很明白他们因何而死、因何而失败!——这点,我认为,还应是做人最为难能可贵的!也是“真正刚直和有血性”的人群类中的精英们,才能做得到的!——我们看,历史中、现实中、好的文学作品中,这类精英类的人物,尤其是在重大事件、风云变幻的关健时刻,他们都是死得明明白白。这也本是我们民族的一个美德呵!这样的证例史中太多了,我就不多说了吧!——唉,我这观点说出来,恐怕是要得罪相当一些人呢!
所以,对“刚直且聪慧”的晴雯来说,她很自然就说了“有什么可说!”——何等女子!这话翻译过来说:她只是对其所“痴心呆意”追求的、那个深藏在心中的“崇高的爱情”有所后悔,“别的”,什么都不用说!
那么,晴雯“这个不用说”了的“别的”所指,倒底是什么呢?宝玉应当是明白的;我们读者就更应当明白!若再不弄明白,或是似是而非,我以为,这样的读者,就没有资格来谈晴雯!也对不住老曹的!——我们再来看这句“不料痴心傻意,只说大家横竖是在一处”;其中,朋友们你们以为,这“不料”二字,当作何解?——如果说,她本是没有“料到”,或根本就没有去“料”;那么同理,也就根本没有必要产生“这样的说法”。——你原本就没有“料”,何来的“不料”呢?这样想来,朋友们应该不难理解了!
那么,反过来就是说,她是有“所料”的!——这样以来,她的“所料”又为“何物”呢?我认为:就是她所依赖的“同一圈子、同一立场”中的“木石姻缘”!有的人可能又要说了,晴雯那么纯真,她会有这样的“政治思想”?那么我却要说了,你这是对“政治”的一个误解。下层百姓的“政治”,从本质上说,其实就是一种信赖而已!晴雯自小从奴家就被贾母收纳并交给宝玉,她自身生活处境的改变提高,使她对贾母和宝玉的“圈子”有所信赖,这样的“政治思想”很纯朴,而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“争斗政治”。对不对呢?朋友们!我们继续。
我们再来看,她的这段话中下来这句“只说大家横竖是在一处”;——又是一个“横竖”!前面已经有一个了;说的就是“必然性”!现在,大家明白了吧,晴雯所“反言”的“所料”,就是贾府“最高当局”贾母老太君做主的、他们“圈子”中都认为是“必然性”的“木石姻缘”啊!——这也同样是能找到例证的,就是在“撕扇”之前,宝玉要回太太要打发了晴雯,晴雯就说了“死也不出去”的话来,这都是能证实她对这个“圈子”坚定的依赖和忠诚。——当然,刘心武先生从更高层次去论说,这是晴雯“没有清醒的反抗意识”;我也认同,但是就晴雯的文化背景来议此理,就有些“强其所难”之嫌的,是不是啊?!
晴雯仅管没有文化,但她很明白、也很自信。因为,她认定“圈子三个当事人”中的两个即贾母和宝玉,都是“钟爱”于她的!因而,她一定要去做“宝二姨娘”的梦想对她来说,这就不能说是她的“狂想”;“木石姻缘圈子的当事人”中,第三个黛玉也是和她的“崇尚自由的个性”是等同的!——这样,最起码我认为,晴雯是能够认识到这些“利害关系”的!有证例么?我说有!你看,上面说的那出“撕扇”之前的戏,接下来就演化成晴雯与袭人的“醋意的角斗”,当袭人说出“我们”两个字时,晴雯立时就羞辱了袭人(那段话中的隐意):“你袭人是自以为位置稳当了,是不是?”;言下之意:“你袭人别高兴得太早,还不见得呢!”——这已很明显,晴雯对去做“宝二姨娘”的理想,没到最后时候,她并不去“认输投降”!并且,在宝玉要她“出去”时,也明确表示了:“宁死也不会出去,要争斗到的决心”!朋友们,你们以为,曹公只是在“讲情爱故事”么?当然,他也有这样来讴歌“真正爱情”之奥义!这样,大家不会有太大的意见了吧。
那段故事其中,大家可能忽视了晴雯一生之中,唯一有过的一次“以守为攻”的软话,就是对宝玉说了那些“宁死也不出去”的“誓词”。——这样看来,晴雯就是改变个性风格了的!——那么,一个“生性真诚刚强”的人,在何种情况下才能“易风格”呢?我认为,对女孩子来说,就是“崇高的爱情”!朋友们,我虽非女性,说得可有理?——这出戏再下来呢?就有了一个人来了,谁呢?对!没错,“木石姻缘”的另一个主角,林黛玉啊!她来了,晴雯就走了。再下来,就有了那些“都要死呀活呀做和尚”的经典来……这么,还用我再罗嗦来举证,晴雯倒底是不是要一定去做“宝二姨娘”这样的“梦想和追求”呢?
然而,晴雯“大的方面”的见识,因其自身的因素,却低估了“敌对的一方”;这应当就是她最终所言的“不料”吧!——所以说,刘心武先生在解述晴雯时,说她缺乏自觉的“忧患意识”,又是何等的“无耐和叹息”呵!——晴雯是“木石姻缘”圈子中的中坚分子,这也不用再来多证的;我们看,从前至后,她与黛玉、凤姐从来没有过冲突的。
因此上,这样看来,晴雯是很明白,她在贾府中所属的“政治立场”了!并且,我觉得可贵的是,她一直在与对方以自己的方式在自觉地、毫不让步地“争斗”。——说到这里,例证就太多了;她与袭人、秋纹、麝月、小红、史湘云的“口角”中都能表现出来,大家去慢慢品吧!(我在后面,还要就“撕扇”一事的“最初原始起因”,以“秦学”做参照来谈关于晴雯的别的观点;依旧暂略)。
——在晴雯与对方的“争斗”中,我要特别说明的几个是,她连她未来的“婆婆”王夫人都不去放过;当她看到秋纹得了赏赐时“得意”的样子,她马上就啐了秋纹,矛头直指王夫人!这些话大家都很明白的;其中,似乎也能来“反证”:晴雯是通“脸面世故”的;所以你看,从前至后,她很会“骂人”;就是说,她“骂人”,能骂到“根子”上。这是很不简单的!一般“糊涂”的人,是没有这种“功夫”的!那么,有的朋友们说晴雯“不通世故”,是不是有些“急燥”了呢?因而我以为,她只是不去向对方低头!
还有,“木石姻缘”圈子中有人,是个“不坚定分子”,我们都是明白的,就是凤姐;她只不过是不想叫“能力见识在她之上的宝丫头”如意、来和她“争饭碗”吧;当然,凤姐也本是一个很厉害的人,就更明白贾母的“权力”和重要性。——关于这些,在“秦学”中,刘心武先生都是有详述的。但我们还是能从“晴雯骂小红”时的语言中听到“苗头”:“哦——,怪不得呢!原来是攀高枝去了!”——这个晴雯丫头!连老虎都敢惹了!然而我们却从前至后没有见凤姐反感她。
所以说,“反抗精神”,晴雯是具备的,而且有很强的、很自觉的独立意识。这样,也造就了她的“人格特征”;同时却因自己身份地位的现实因素,也难怪有些贬损她的红迷朋友们说了,晴雯很是“狂妄”;这没有错的。她时常似乎沉浸在“成功”的喜悦当中了。因而也就“人缘极差”!——然而,我认为不能怪她,因她本来的出身和地位,对于自身危机更大的根子还是无法认识的。——但是,就只在她这一层面上而言,其精神却是相当的了不得!就正是因为她只是个卑微的、没有文化的女孩子,却有这般聪慧刚强的天资和秉性,也真是“人中之精,云里之彩”了!
看来,晴雯是明白的,她的不幸和失败不是因她的“不争与不努力”;除了自身的无法改变的因素之外,也有她无法改变的外因。——也就当宝玉问起她时,她却“什么也不想说”了!何等的聪慧与刚直!——然而,当她想到,遭受打击的线索起因,却恰恰是她平常特别注意了的、也就是她唯恐被污染的、那份她视做生命的、“圣洁的爱情”理想之时,她能咽下这口气吗?!
——那些“如鸩”的、可耻的污辱,使她“珍如生命的爱情”耽了“虚名”;因此,她虽视死如归、九死不屈;却无法承受这份屈辱,最终也就有了那句:“不想平空里生出这一节话来,我是有冤无处诉啊”。是的,她于死无悔,而只因被污辱了的“圣洁的灵魂”而痛哭咒骂!晴雯小丫头,何等的刚直高洁呵!
——倒底还是刚强的女孩子,也本是“并非凡俗的荷花之质”;她在痛过之后思痛,又立时清醒,用“衣物和指甲”,依旧情愿寄托在她看来、这份原本属于她的“圣洁”之中!
四、晴雯与“虾须镯”事件及“志气传承”思想:
以以上说来,地位卑微的晴雯的“反抗精神”,是在她那一定要做“宝二姨娘”的“梦想与追求”中自觉产生的;而其中,最叫人心动和惊叹的应当是,她是为“平等自由爱情”而衍生了这样的自觉意识!这时又有人要说了,做“宝二姨娘”不是也是奔“富贵”而去的么?若从这点上来讲,最起码能说明,她晴雯虽有可敬之处,终还是个俗人!
——这话不错,在任何社会中,生存是第一的;我在前面也说过,女孩子去向往富贵是没有错的;然而晴雯,她对于宝玉的“爱情”却是没有丝毫杂质的;是出自于本性的“纯真”!这时,恰恰能够让我抬出那个在“补裘”那出戏中插说的、也是“贬损晴雯”的红迷朋友们最“得力”的佐证——“辞审坠儿”。
是的,我也认为小坠儿干了这事没有什么,本来也小,也穷;那玩意儿,也本是女孩子的“玩耍”好奇之物。这连“偷”的概念甚至都是算不上的。那么,晴雯却那么叫人心寒的“打审坠儿”,其中之意,首先,晴雯看不上这“金”!即没有“物之欲”。
接下来,在坠儿母亲带着坠儿来“走后门”求情之后,也很可怜的坠儿母女,在晴雯那里却没有得到任何同情!这样,有人又要说了:那你晴雯不但是“缺乏同情心”,也还不是“越级越权”行事的吗?何况,你晴雯也不是出身贫寒的吗?——你晴雯也太冷酷无情了!
——那么,我回答你:你虽说得没错!但是,晴雯无情的打刺坠儿,是因为她这么小就失去了志气!她觉得这样小的女孩子,很可惜!她在自觉地挽救一个后继的生命!
——那么,我还要回答你:晴雯对坠儿母女的无情,那是因怡红院中的“老大袭人”暂时有事不在;晴雯就自觉自愿地担起了“当家之职”;有的朋友们看到这里,可能在嘲笑晴雯了:你什么都算不上,最大不过自己把自己当成了“宝二姨娘”,凭空就行起权、管起事来!你也太没有“规矩意识”了吧!
——那么,我再回答你:我以为,这样说也是似有道理的;但我更认为:晴雯打刺坠儿,那是她在“纯真无私的爱情”之梦想支配下,也真诚地在梦想着自己将是“大观园”中、怡红院里未来的“准主人”。因此上,她为了其家园和自己的纯洁;同时,也能使自己那久远的“宝二姨娘梦”,能够获得“长治久安”,而也在自觉地执行着严格的、如同她心中的爱情一样神圣的“律典”!
——那么,朋友们,像晴雯这样的“人中之精”,其可贵的精神情操,难道说是于人于世无益的么?!这样,再与你所认同的那种“畸形的规矩意识”相较起来,熟劣熟高呢!
——没错!我们都应该看出来了,应当说晴雯,就是一个各方面都很自觉、很自悟的女孩子;她是“有着自觉的独立人格意识、有着向往平等理想自觉意识”的人,她属于人群中的“精英类”!可惜的是,她只是出身下贱;若果,允许我们来做个假说,她如果是“皇后或公主”或者是“像武则天那样的女皇”呢……
所有这些,也正能印证判词中那句“霁月难逢,彩云易散。心比天高,身为下贱。”中的精义吧!其中,不是也包含着曹公对于人之命运诡谲而发出的深深的、无耐的感慨么?!——最后说明,关于祭悼晴雯的那篇诔文的拙见,我将另篇叙述。
写到这里,我忽然想起现实中,与晴雯遭遇、机缘相似的、相象的,那些不知怎么就“进了城”、“改变了地位”的“打工仔和打工妹们”;从传入耳中的关于他们那些“读书无用、有钱就行”的“畸形经验言论”来看;从关于他们的许多“令人悲哀又令人憎恨的事件”来看;还有,从那些“把上网聊天当成是高科技”、“把哼流行歌曲当成艺术”的“轻狂无知者”来看;最终,当他们有了“挫折与困难”之时,却又把这些不幸“强加给命运”了……这样,又叫我想起晴雯在最后那一刻所表现出的“刚正和灵慧”来……
因此,虽说关于论晴雯的话也基本说完了;我却忽然心中又来了气:环顾祖国大地,象晴雯这样有着自觉人格,又兼“美丽、真诚、灵巧、刚直”的女子和男子,难道说,都还“没有死绝”吧?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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